我那生命不息折腾不止的妹妹

作者:应小青 来源:《意林12+》

  从小到大,我没见过比应家二小姐应小萌更爱折腾的狂人。连父母都奇怪,是不是咱家的优良基因到了她那里就发生了变异,再不就是她的大脑少根筋。反正从小到大,她就没让人省过心。

  小时候父母工作忙,让我和应小萌寄住在乡下外婆家。在那片地儿,我是众人眼里的乖姐姐、好学生,她则是英雄有了用武之地。

  比如大冬天,她在陶瓷缸里倒一杯糖水盖张纸,再细心地用扎小辫的橡皮筋绑好,戳根筷子,放在屋外冻一宿。第二天,她就小脸红红、眉开眼笑地围着火炉吃自制的大冰棍了。看到我的馋样,还大方地把沾着口水的冰棍也让我啃一会儿。

  比如,夏天的杏子大丰收,外婆怕我们吃多了坏肚子,便把杏子装在布兜里,高高地挂在梁上。我搬桌子摞板凳地忙活了半天,还是够不着,便回屋写作业去了。这难不倒异想天开的应小萌,她拿了根棍子乒乒乓乓地敲打半天,布兜里的杏汁就滴滴答答地流下来了。应小萌一边仰着脸喝蜜汁,一边还不忘尖叫:“快来喝啊姐!”

  对她的种种行为,父母是哭笑不得,不过他们还算开通,说,小萌就算跌在一堆马粪里,也会兴高采烈地寻思,是不是附近有一匹小马啊?

  升初中那年,我们终于回到城里父母的身边。我照样品学兼优,拿回一张张奖状,而应小萌文科很好,数理化却时常亮起红灯,我和父母没少为她担忧。中考,应小萌果然落榜了,以三分之差。我稳稳当当地进了重点高中,她却被父母送到一家职业学校学习计算机。

  那个时候,我16岁,她15岁。各自去报到那天,我很是伤感——从小到大,我们没有分开过三天。应小萌却笑嘻嘻地说:“姐,你该为我庆幸,我再也不用受该死的数理化的折磨了!”我被她逗乐了:“好吧,去了学校照顾好自己,少折腾,当心电脑被你折腾炸了……”

  可应小萌的折腾,却一刻也没有停止。据说,她自告奋勇地向学校申请勤工俭学——在校图书馆打扫卫生、整理书籍,不要报酬,只要业余时间有书看就行。据说,她创办了学校有史以来第一份报纸——《校园文化报》,深受老师学生喜欢,由学校每期印刷二三十份,分发给各个班级。

  考上重点大学那一年,我19岁;从职业学校毕业的应小萌, 18岁。父母正计划要不要再找所学校让她“深造”时,她却郑重又自豪地宣布:“我就业了!”竟然是在一家全城有名的大企业当打字员。薪水不高,但养活自己绰绰有余。第一次,我对应小萌刮目相看。

  大学毕业我顺利地就职,然后结婚。应小萌却收到一份录取通知书,飘然远渡去了地球的那一端——美国。此时,我才知道,很久之前,她就在新东方苦学英语了。

  送她去机场那天,父母百般不舍,我强作欢颜,捶了她一拳说:“应小萌,你就可劲儿折腾吧!如果有一天,你带回来一个金发碧眼的帅哥,我一点都不会奇怪。”父母大惊失色,应小萌却哈哈笑着说:“知我者,老姐也!”

  在分别很多天以后,我无意中在书上看到一句话:有一种鸟是关不住的,因为它的每一片羽毛都闪耀着自由的光辉。

  我一下子想起大洋彼岸的应小萌。是,她叛逆、任性、向往自由,但至少活得真实,而且生命没有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