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会起“花千骨”这样的名字吗

作者:张佳玮 来源:《意林12+》

  现在仿古风小说,写诗不讲格律就不提了,但许多人物名字,如《花千骨》里的花千骨、白子画,又如《甄嬛传》里的名字,都有些类似意味……唉,我还是直说吧,太像烟花场所里的名字了。

  古代人给儿女起名字,其实是不尚华丽的。因为名字里加了花月红艳娉婷婵娟之类字样,容易被人误会为教坊乐妓者。

  想一下民国时作者给主角起的名字:张爱玲笔下,白流苏、范柳原、七巧、顾曼桢,都是好词,也不夸张;钱钟书先生给女孩子起名字,苏文纨、孙柔嘉、唐晓芙,有书卷气,但没那么脂粉,意思也正。金庸就不提了,名字都很端正,苗若兰、程灵素、黄蓉、任盈盈、岳灵珊,都不算出格。

  自然有人要不服气了,《红楼梦》里,不是也有麝月碧痕、秋纹袭人这类名字吗?嗯,但那些是丫鬟。正经姑娘家,从四春、宝钗、黛玉、熙凤、湘云,虽然带各类寓意,但大体上,不会太脂粉气。贾宝玉给袭人起名字,“花气袭人知昼暖”,还要被老爷骂,说他专在淫词浪曲做功夫!

  当然,古人其实也并非一开始就觉得“凡事要返璞归真的好”。古人写诗,开始是真质朴。比如《诗经》那些思无邪的句子,细看都是聊天一般,但文约意广。汉时,比如《古诗十九首》,大多是大白话。但是呢,自从出了才高八斗的曹子建,在炼字炼句上下功夫,那便不一样了。

  钟嵘写《诗品》,认为曹植“起调多工”,精心炼字,音调谐协……真是修饰大王。与此同时,曹丕的《燕歌行》慷慨朴实,钟嵘认为“率皆鄙质如偶语”,太粗鄙啦,不好。于是中国文化,很华丽了几百年,就是所谓六朝金粉了。到唐朝,韩愈觉得六朝文章太华美,太空洞;大家都崇奉李杜,李白是古风的,杜甫是沉郁的,都不随六朝气。

  在唐朝诗歌里,大家已经习惯一种手法了:物象陈列,勾勒画境,少议论,少抽象,多用具象名词,把能够作为符号的意象,大量陈列。

  比如,温庭筠最著名的这首《菩萨蛮》:

  小山重叠金明灭,鬓云欲度香腮雪。懒起画蛾眉,弄妆梳洗迟。照花前后镜,花面交相映。新帖绣罗襦,双双金鹧鸪。

  从头到尾,都是绵密的意象陈列,颜色和图案的交叠。运用形容词时,着重色彩、质感。

  但就是因为太浓艳了,所以温庭筠与他的花间派,到后世都被认为格局小,不正经。中国文人容易将文章气势与个人品格、国家命运交织起来。给歌姬起名字、写艳诗,风花雪月无所不至;给自家孩子起名字,就不能太用诗词歌赋的典故,最好还是用正经的经史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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