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拍鼻祖”的不时尚人生

　　在很多时尚界的大牛眼中，这个不起眼的老头是一个传奇。流行天后和政界要员争着和他合影。《时尚女魔头》的原型安娜·温图尔走过街道时，只会为他停留。这位在电影里被描述为“皱皱眉时尚圈就抖一抖”的杂志主编在访谈里说：“如果哪天他不拍你了，啊，那和死了差不多。”

　　从1978年为《纽约时报》提供一代影后葛丽泰·嘉宝的街拍照片之后，这个哈佛大学肄业的摄影师就在这家报纸开启了一个名为“街上”的专栏，用老相机记录纽约城街头的衣香鬓影，持续了38年，直到2016年6月25日在纽约去世。

　　白天，比尔在出租车的鸣笛声中淡定地斜穿过街道，或是追逐着某个目标一头扎入人群。到了夜里，他则从一个宴会到另一个宴会。自行车是他唯一的交通工具，一辈子骑了29辆，“都是别人送给我的，前面28辆都被偷了”。他在宴会上拒绝任何酒水和食物。在来之前，他特意用过晚餐：一瓶碳酸饮料和一盒便利店的沙拉。

　　每天拍摄华丽衣服，比尔自己却钟爱简单的生活。标志性的蓝色工装外套，和清洁工的很像，不用担心被相机磨坏。直到2015年6月，他还住在卡耐基音乐厅一间狭小的工作室里，没有电视机，没有电脑，卫生间整层公用。垒起来的书本上搭张床垫就是单人床，他睡了三十多年。

　　外面的世界在变化。他的工作室里却几乎没有什么变化，到处都是文件盒，收藏着每一次摁下快门的底片。在底片里，嬉皮士第一次聚会的场景仍然鲜活，年轻人们躺在草地上弹唱披头士。他所痴迷的“有趣”，不仅应该是一种品位，还应该是一种宣言。在这样的标准下，明星被还原成普通人，而普通人也可以是明星。

　　大街是“时尚最好的舞台”，他“能听到街道对自己说话”。“比尔的镜头是善良的。”一位时尚编辑评价，“而他是最容易拍到难看的照片的。”这个每天摁下几百次快门的男子对自己的拍摄对象感情深厚。还在《女性每日穿搭》工作时，他上街拍摄穿着当季时装的路人。他相信，将普通人与穿着同款衣服的模特放在一起，可以看见T台上的时尚如何进入生活。

　　没想到，这期杂志在编辑的操作下，最终变成了身材完美的模特与普通路人的讽刺对比。比尔陷入了巨大的“尴尬和难过”之中。他离开了杂志社，到《纽约时报》以自由摄影师的身份工作。他珍惜这种自由，即使在尚不出名、为自己朋友的杂志供稿时，他也曾两次冲到总编辑的办公室，“仪式性”地撕掉了给自己的支票。拿钱意味着不能随心所欲。

　　又一个交稿日，比尔照片里有一位女士穿着一件巨大的黑色风衣站在大风中。排版的小伙指着开玩笑：“这不就是穿着个黑塑料袋吗？”比尔紧盯电脑屏幕：“多像一朵黑色的花啊。”这是只属于比尔的惊喜时刻。正如多年前，这个天主教家庭的男孩被带去教堂做礼拜。布道还未开始，他的注意力就被吸引了——参礼女士们的帽子风格各异。

　　“我不明白为什么人们把时尚当作某种浮华的东西，时尚是一种……”在一部以他为名的纪录片里，比尔·坎宁汉沉吟了很久，直直注视着摄影机，“是一种从日常生活中幸存的方式。”

　　（树村摘自《中国青年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