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荫道与前排少年

作者:阿蛙 来源:《意林12+》

  一幅画不是众多物件简单拼凑而成的,就像每一个人的青春,也一定是五彩斑斓的。青葱年少时,或许只是一个不经意的微笑,一次不经意的低头,便会荡漾起一片愉悦的涟漪。很简单的故事,却很丰富、细腻的情感,或许这就是怦然心动。

  01

  前两天下了一场雷暴雨,校园主干道旁折了一地树枝。王西棠蹲下来,摸出扫帚。这条路并不是清洁区,她之所以常来打扫,只是因为喜欢这里。

  “别在那儿学黛玉葬花了,出事了!”班长黄佼佼冲她吼,“虞渐失忆了!”

  “什么?”王西棠大吃一惊,“现实中怎会有人突然失忆?”

  可虞渐好像真的失忆了。

  “虞渐,今天你值日,要给全班同学洗碗。”卫生委员严肃地说。

  王西棠愣住了,值日生只负责擦黑板,并无给全班洗碗的义务呀!然而谁都没有戳破这个谎言!

  虞渐的目光掠过众人的脸,将一堆空碗搬到水槽边,冲了起来。他洗碗很省力,在水下一晃就完事,有洁癖的王西棠看得一阵难受,说:“我帮你洗吧!”虞渐也不道谢,在一旁冷眼旁观。“你就这么喜欢帮人做清洁?”

  王西棠心一横,大声说:“我之所以帮你洗碗,是因为你以前认了我当姐姐。”

  虞渐设计的“记忆恢复”是有步骤的。奈何群众各种调戏,连王西棠这小妞也敢来糊弄他。

  现在只能提前“恢复记忆”了。

  “别演了。”贺钧说,“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你这样的,表白无果居然装失忆!”

  虞渐骤然被说破心事,满脸通红。

  02

  其实他喜欢王西棠这事,也是贺钧不经意间埋下的种子。

  高二某节体育课后,贺钧“咦”了一声:“你的课桌也太整洁了吧,哪个田螺姑娘给你收拾的?”果然,桌面擦得能照出人影,课本也摆得如豆腐块儿一般。

  虞渐摇头说不知道。

  从此,虞渐留了个心眼,终于在另一节体育课后发现了。

  只见王西棠用不知名的药剂喷雾喷在他的课桌上,然后手下抹布如飞,最后见没人注意,才若无其事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虞渐心想,原来她暗恋着自己呀!他打定主意,一旦王西棠表白,他务必快刀斩乱麻地拒绝她,不给她留下希望。然而随后的一个星期,一切地方他都找遍了,也没看到情书。

  他又发现,王西棠的脸上总带着一种奇异的微笑,仿佛只要能看到他的背影,她就心满意足了。所以她可能只是暗恋他,就能让她汲取希望和力量。这发现让虞渐心中生出一种愧疚感。

  有一天,王西棠似乎终于忍受不了,同他讲话了:“你家洗发水是什么牌子的?”

  虞渐沉默了。这可能是某种试探,一旦答错,少女的内心可能会崩溃。

  回家后,虞渐开始上网查阅。次日一早,他对王西棠说:“我家洗发水,是黄玫瑰味的。”王西棠露出惊诧的神色,皱起了眉头。

  黄玫瑰的花语是友情。果然还是伤了她的心!虞渐心中叹息。

  03

  王西棠最近发现了一件烦心事,前座虞渐的课桌,记号笔、中性笔、蓝色钢笔水……那些墨迹如一只只猫爪挠在王西棠的心间,这是逼死强迫症的节奏啊!

  怎么办呢?劝虞渐做卫生吗?这么说有点儿伤自尊……

  连日观察,机会终于来了!王西棠发现,每周一节体育课,虞渐和贺钧都会出去打球。趁着这段时间,王西棠抓紧将他的桌子清理得干干净净。

  可惜好景不长,王西棠又发现了一件事。虞渐大概是换了洗发水,头顶上有三四根头发不太服帖。“赶紧倒下去啊!”王西棠像巫婆念咒一样,可那头发如钉子户一样坚挺。

  次日,虞渐的头顶依然有那么一撮呆毛。王西棠几乎暴走了。

  王西棠茅塞顿开,一定是洗发水有问题!于是,她用笔帽捅了捅虞渐的后背:“那个……你家洗发水是什么牌子的?”一问完她就后悔了。

  次日早自习,虞渐突然说:“我家洗发水,是黄玫瑰味的。”

  王西棠目瞪口呆,这是什么鬼?

  虞渐伏在桌上,虽然闭了眼,但敏锐的洞察力告诉他——有人走过来了,而且停住不走了。

  一只手温柔覆在了他的头顶上,虞渐心中一惊,他知道是谁了。可等了很久,她却没有下一步的动作,虞渐想,这女生胆子太小了……直到感觉她走远了,虞渐这才睁开眼。

  王西棠的心怦怦直跳。她终于将那撮呆毛抚平了!

  04

  贺钧发现虞渐的桌上有一个盒子,打开一看:“这什么破东西?”一块破烂布巾,上面印染着一朵牡丹。死党的惊诧,令虞渐十分受用。这礼物虽看似不名贵,却是王西棠的一片心意。

  下午的最后一节课全体搞卫生!

  王西棠将家中一条旧床单肢解成小抹布,分给班上的男生一人一块。虞渐看到每个男生手中都有一块眼熟的布时,眼前一黑。他得多蠢才会把一块抹布当作定情信物!

  仔细一看,这些布似乎与自己那块不太一样。果然,所有人的抹布都平平无奇,只有他那块上有牡丹。他心中又舒服了,王西棠到底是对他情有独钟。

  抹布事件之后,虞渐觉得必须尽快挑明关系。

  虞渐决定跟王西棠摊开来说——非得中学时代就在一起也不是不行,但千万不能影响了学习。

  眼见王西棠和黄佼佼走过来,虞渐拦住她说:“下午放学后,二号礼堂门口。”

  王西棠一愣,点点头。

  最后一节课时,天雷滚滚。虞渐等到了一场大雨,却没有等来王西棠。

  一刹那,虞渐所有的骄傲变得不堪一击,碎了满地。

  虞渐没脸再去面对那个不喜欢他的少女。

  虞渐已经请病假三天没来了。王西棠有些失魂落魄。

  校园里有无数条路,为什么她只打扫这一条?校园里有无数个少年,她为何只执着于他头顶那一撮呆毛?不为别的,仅仅是因为喜欢啊。她喜欢这条路,因为在这条路上,她遇上了他。

  05

  那天早上阳光明媚,王西棠将被子抱出来晒。可到了下午天色骤变,雷声滚滚。

  听说今晚有电影,王西棠问黄佼佼:“电影在哪儿放呀?”黄佼佼还没回答,虞渐就拦住她说:“下午放学后,二号礼堂门口。”

  可是,变天了,电影看不成了,她的被子早已焦急等候多时了……暴雨持续不断,她赶不回去了。

  再见面时,虞渐已经失忆,而那场错过的电影,成了王西棠心中的伤口。

  王西棠戳戳虞渐的后背,虞渐没好气地说:“干吗?”

  王西棠涨红着脸说:“你失忆前,我不是你姐姐,而是你女朋友,所以我才帮你洗碗,给你收拾桌子。可惜你不记得了,咱俩只能慢慢再来了。”

  虞渐淡淡地说:“欠债还钱,我不会赖账。”

  居然成功了!王西棠惊出一身冷汗。

  整个晚上,王西棠都沉浸在这件不可思议的事情中,丝毫没有注意到前排少年发红的耳尖。

  (花儿摘自《漫客·小说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