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学路上

作者:卢十四 来源:《意林12+》

  每个人都有一段青春时光里隐秘的故事。我们在成长里获得的所有的真知灼见,都是在各种貌似不可告人的禁忌和秘密里无师自通。

  “卢十四,你的作业呢?”

  “忘带了。”

  “回家拿去!”

  于是我垂头丧气地走到车棚取出自行车,骑出校门,然而我并没有回家。

  那年我上初二,整个生活的核心、一切痛苦的根源就是学习。我成绩不算太差,但永远不能让人满意。我还有很多精力可以投入到学习上,但我就是不愿意学。

  对了,我当时差不多有3年没看过电视了。每天晚上吃完饭必须回到房间写作业。“为什么每天作业都要做到十一二点?”我爸问我,“想给你安排点额外的学习任务都不行。”如果早点做完作业的结果是被安排更多学习任务,那我干吗要早点做完?

  事实上,我连学校的作业都未必会完成。至于忘带作业,一开始是真的忘了,老师就让我回家拿。很快我发现,当我没做作业时,“忘带”是很好的缓兵之计,一旦老师让我回家拿,我就赶紧跑到学校附近的江边去补。

  作业其实也没多少,10分钟就补完了。但我不可能10分钟从学校到家走个来回。为了把谎扯圆,我得在江边待够20分钟。我躺在石凳上,仰面朝天,看天上的云缓缓飘动……突然之间,我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放松。

  此时此刻,周二上午9点,本应该在教室听课的我,却躺在江边看云。虽然只有短短20分钟,却让我从牢笼中暂时跳了出来。20分钟后我回到教室,心里多了一个秘密。

  从那以后,我忘带作业的频率提高了,而回家拿作业所耗费的时间也增多了。于是,我经常在上课时间出去游荡一两个小时。我明确地知道,这是在逃学。和那些与老师对着干的“暴力逃学”不同,我的逃学是“奉命行事”,因而极为隐秘。我深知这份隐秘是多么重要,又是多么脆弱。如果我还想继续拥有时不时逃一次学的自由,就要守护好这份隐秘。为此我要做好两件事:一、逃学的频率不能过高,否则会引起老师的注意;二、逃学的这个方法只能我自己知道,连最好的朋友也不能分享。

  既然不能分享,就只能我一个人游荡。我该去哪呢?我面临着新的困惑。当然不能一直在江边躺着,我的零花钱不多,对游戏厅也没有兴趣,还有很多地方容易撞到熟人,都不能去。

  终于,新华书店成了我的首选,钻进去随便找本书看,一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另一个好去处就是小公园,那里有很多卖旧书的书摊,里面有很多新华书店都找不到的有趣的书,况且旧书便宜,碰上自己喜欢的也买得起。

  可是,很快这两个地方我都不好意思去了,因为书店的售货员和书摊的老板居然都认识我了。特别是旧书摊的老板,老远看见我就打招呼:“小伙子,你又来了!”这令我羞愧难当。我是一名在逃学的中学生,我巴不得在人群中隐形。我不愿被人注意、识破,在背后指指点点:“这个小孩也不知道谁家的,不学好,成天逃学。”

  于是,我只好回到江边,继续躺下看云。轻松愉快的感觉渐渐消退,我开始感到无聊、不安,甚至想早点回学校去。

  初中生活已经开始两年了,此时此刻迷惘无望的生活还看不到头,偶尔回想起无忧无虑的小学时光,感觉像是上辈子的事。我望着天上的悠悠白云,不知道该怎样挣脱这一切,也并未意识到这就是青春。

  (盖落摘自《读者·原创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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