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眼观星人

作者:庞礡 来源:《意林12+》

  如果你因为错过太阳而哭泣,那么你也将错过星星了。

  在加拿大雅茅斯的一栋建筑里,天文望远镜镜头从半圆的穹顶伸向夜空。蒂姆·杜赛特是这里的主人,在他眼前,世界的精彩从太阳落山才刚刚开始。

  哪怕不用望远镜,他看到的天空也与其他人大不相同:只要夜色够浓,抬眼一望就能指出银河,数以百万计的亮点挂满天幕,常人看来遥远而微弱的星光,在他眼中却有不同的色彩。北极光时来造访,在杜赛特看来堪比烟花绽放。

  裸眼观星,听上去就像特异功能,而更为传奇的是,杜塞特是位盲人。他双眼视力只及常人的5%。他不善交际,主业是程序员,最大爱好则是架着眼镜、凑到书跟前去亲近那些介绍天文学的文字,他对这些远方朋友的状况如数家珍,就连送给妻子的礼物,也是一对星状的耳环。

  像是特意为他准备的礼物,2015年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将距他家24公里的雅茅斯划定为全世界最适宜观星的地点之一。惊喜之下,他掏出积蓄,盖了一间小房,一个观测台、一架星特朗望远镜就是屋内全部的设施。

  观测点叫深空之眼,杜赛特常在太阳落山前和妻子一同骑车前往。妻子也是盲人,却没有杜赛特的特异功能,杜赛特就带她到观测站,将星空的画面解说给她听——她看不见星空,但对丈夫口中的世界深信不疑。

  “胎儿的眼睛在6个月左右发育,而我错过了那班车,”杜赛特是先天白内障患者,印象中的世界一直弥漫着雾气,到少年时代,医生动手术将他浑浊的晶体移除,又扩大了瞳孔。

  等绷带从眼部移开,他看到的世界明亮了一些:作为先天有视力障碍的小孩,杜赛特不敢要求太多。夜色很快降临,男孩摘下墨镜,抬起头来,“就像一块幕布从天上拉开,我盯着明亮的月亮,眼里都是泪水。”

  人们有时相信失去视力会换来另一个维度上的敏锐,可惜少年杜赛特关于星空的大胆描述并不在家人朋友的理解范圍内。对夜空的欣赏间离了他和家人,但孤独丝毫无碍观星:孤僻的他常常搬张躺椅坐在室外,与夜空相对,倒是应了那句谚语:“天黑透了,更能看见星光。”

  如果你积攒了十几年关于星星的心得却无处诉说,一定会对第一个倾听者格外感激,这就是杜赛特对妻子的感情。2003年是火星在6万年间距离地球最近的一次,妻子送给他一台望远镜,这是观星人拥有的第一台望远镜。

  杜塞特第一次参加天文爱好者集会时,人们向他投来好奇的目光。他凑到望远镜前,旁边的人问他看到了什么,“我告诉他,就像一个甜甜圈,中间是密集的星星。”经过解释,他才知道,对其他人来说,这台望远镜的型号远达不到这样的观测效果。

  从那天开始,故事就像滚雪球一样,天文爱好者在他家后院扎营,开车带他到野外观星;现在,他已经是加拿大皇家天文学会会员,在天文杂志上发表了数篇文章,“每一次看星空,我总能找到新的惊喜。”

  (林冬冬摘自《南方人物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