聪明的孩子,提着易碎的灯笼

作者:张爱笛声 来源:《意林12+》

  阅读分享:歌里唱着:“聪明的孩子,提着易碎的灯笼;孤独的孩子,你是造物的恩宠……”余婉手中的那个灯笼,到底还是破碎了,那个聪明的孩子,也与现在的她之间相隔了一个青春的距离。但我衷心地祝愿我的好朋友余婉,在灯笼破碎以后,还能握住一束光亮,从此不畏惧风雨与泥泞,去拥抱风光与辽阔。

  Chapter?1

  我的好朋友余婉,是大家眼中的“别人家的孩子”,她性格沉静,成绩优异,一直以好孩子的姿态“凌驾”于我们这些普通孩子的头上。而我,因为与她年纪相仿,且总与她形影不离,自然而然地就常被别人拿来与她比较。

  “看看余婉,再看看老杨家姑娘,才知道什么叫差距。”

  可能是我心大,我并不觉得我和余婉有什么太大差距,左右不过是一个成绩好,一个成绩差,一个性格文静,一个性格外向罢了,我安慰自己,好闺蜜都是这样的啊,互补!但我妈却不希望我和余婉走太近,她说,绿叶衬鲜花,你永远不是主角。我还记得上二年级的时候,有一天放学后我很开心地冲回家和妈妈说:“妈,今天我作业的分数比余婉还要高呢。”我妈当时在炒菜,闻言就笑开了花,“是吗?那我今晚再加个菜,奖励一份你爱吃的红烧肉。”

  吃饭的时候,我妈问我:“是语文作业还是数学作业?比余婉高了多少分?”我骄傲地挺直了背说:“是劳动课,老师让我们洗袜子,余婉不会洗,我洗完之后就帮她洗了,不然她可能要不及格了。”

  妈妈听后立即把我面前的那碟红烧肉挪走,“杨乐乐!你能不能争点气,别搞得他们家余婉就是公主,你就是她身边的丫鬟似的。”

  Chapter?2

  我妈没说错,余婉就是个公主。

  我们一起上了初中。十三四岁的初中生,正是情窦初开的时候。成绩排名全年级第一、文静可人的余婉成了很多男生心目当中的“沈佳宜”。我以为那些男生喜欢余婉都是因为她长了一张好看的脸,毕竟周围成绩好、性格文静的女生实在太多了,怎么男生们就不喜欢她们呢?

  我的同桌路理否定了我的猜测,他告诉我,他喜欢余婉就不是因为她的长相。

  据路理描述,有一次考试他和余婉被分在同一个教室,余婉考试中途把橡皮不小心弄掉在地上,路理发扬友爱精神把橡皮捡了起来,结果余婉头都没回,干脆地举起了手,“老师,后面的人干扰我考试了!”

  路理目瞪口呆。

  正常人都会因此对故事中的余婉产生不满心理吧,然而路理却没有,他说,就是那一瞬间他喜欢上了余婉,因为她的绝对正直。她那高高扬起的马尾一下子就扫中了他的心。

  路理他通过我找到了余婉的妈妈,说自己家境贫穷,但是数学成绩十分优秀,拿过几次奥数比赛的奖,他想给余婉做家教赚点零花钱。

  余婉妈妈一开始肯定不信,后来多方打听,得知路理数学成绩的确出色,而余婉虽总分排名前列,数学却总归是个短板。就这样,路理得到了接近余婉的机会。可仅仅过了一天,路理就朝我倒苦水,“杨乐乐,余婉妈妈太可怕了,我给余婉补课三个钟,她寸步不离。”说完,路理转而又朝我露出一个诡异的笑,“不過,我在余婉数学书第一页写了句话,她准能看到。”“余婉看到的话她妈肯定也看到了。”我说。

  事实也是如此。那天晚上回家后,我去找余婉,惊讶地看到她妈妈正拿着一把剪刀将她的一头长发剪成了齐耳的蘑菇头……我看到余婉抿着嘴,眼泪无声地滑落,却始终不敢说一句反抗的话。

  我后来才知道,路理在余婉的数学书上写了一句:最喜欢你的发,轻柔地拂过我的心,像森林的风声,像深秋的皓月。

  Chapter?3

  余婉中考考得很好,进了市里最好的一所高中,而我正常发挥,上的是一所普通高中,但离余婉的学校并不远。路理超常发挥,为了庆祝和余婉同校,他请了班里好几位相熟的同学去吃饭。在饭桌上,路理豪情万丈,扬言一定要在高中追到余婉。

  但显然这个目标很难实现,因为余婉从初中进入高中,就好像从一个牢笼进入了一个更狭窄的牢笼一样,更加没有了自由。余婉的妈妈在校外租了个房子,专门陪读。更可怕的是,她给余婉制定了很细致的学习计划表,上厕所规定时间为3分钟,洗澡不得超过5分钟,吃饭的同时必须戴着耳机听英语课文……

  六月后,一切都已尘埃落定。我考上二本,父母都挺高兴。失望的是余婉妈妈。因为余婉考得并不那么理想,只考到了本省的一所一本高校,不是211也不是985。

  Chapter?4

  路理把志愿全部填在了余婉所在的那个城市,他和我一样,天真地以为余婉只要上了大学,就可以摆脱学习的束缚,可以自由恋爱,享受大学生活。

  然而上了大学后的余婉,却更加不开心了。余婉高考失利,她妈妈却依然对重点大学怀有执念,要求她以优异的成绩保研。于是余婉的生活依旧如同高中一样,除了读书就是考试,每天灰头土脸的。而且,在妈妈的保护下长大,余婉从未住过集体宿舍,也不多跟人交流,使得她与周围一切显得格格不入。

  “宿舍里的人都说我是怪咖,我也觉得自己是啊。以前每个人都说我聪明,说我优秀,可上了大学之后我才知道,成绩意味不了什么,我不会唱歌,不会跳舞,什么特长都没有,连洗衣服、打扫卫生都不会,我什么都不会……我好自卑……”

  “你们看。”余婉突然笑着摘下自己的帽子。

  我的呼吸一窒,身体也变得僵硬起来,余婉以前浓密的头发稀疏了很多,头顶发旋处竟然有一块拇指大小的空白。

  这知道这是什么,医学名称“斑秃”,这种病是由精神压力过大引起的。

  Chapter?5

  余婉病了。

  她絮絮叨叨地,和我们说她的经济学老师偷偷给她递过情书,她拒收,结果她就被挂了科。她说她的室友联合起来排挤她,骂她、打她,不让她进宿舍。

  余婉妈妈听说了这些,很是生气,拉着她就去学校找那些老师同学对质。可是种种的人证表明,余婉说的话并不是真的。她开始不断地头疼,目光呆滞,胡言乱语。她有时会咬牙切齿地和我列举她室友的“条条罪状”,有时又会一脸甜蜜地和我说她和路理昨晚一起出去逛街了。

  “余婉,昨晚你和我在一起,怎么可能会和路理出去逛街呢?路理已经去上班好几天了。”

  “我们是去逛街了啊,我们一起看电影,他牵了我的手,还……亲了我。”余婉的模样,又青涩又甜蜜。

  “不可能。路理追你那么久,你不是一直对他没意思吗?”

  “没有啊,我们初二就在一起了,那时候他给我当家教,还给我写过情诗。”余婉一字一句地念,“最喜欢你的发,轻柔地拂过我的心,像森林的风声,像深秋的皓月……”

  余婉妈妈带她去看了很多的医生,最终都得出同一个结论,余婉患了臆想症。

  我有时也会替余婉惋惜,如果不是她的妈妈,也许她不会如此不幸。但有时又会为她庆幸,她在年少时缺失的温情世界终于在她的想象中重归完整。这又何尝不是另一种幸运?

  愿她终能被命运温柔以待。

  (潘烨摘自《中学生博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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