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 雕

　　田苗是近几年画坛杀出的一匹黑马，她的作品多用蓝色，而且只画海豚。

　　只有田苗自己知道，她只画海豚，全因思念多年前的一位“朋友”。

　　这天，田苗正在蓝海湾自然博物馆里参观，走着走着，看到远处展台上有个冰雕。她朝冰雕走过去，脸色一下子苍白如纸，整个人陷入了回忆。

　　田苗12岁的时候被送去乡下外婆家，那是她得失语症的第三年。她总是坐在村口的海边，呆呆地望着远方。

　　那天，田苗在海面上发现了一个奇怪的东西。她赶忙跑了过去，才看清那是一只海豚。不过此时它异常狼狈，背鳍缺了一块，上半身被渔网紧紧地缠着。海豚看到了田苗，朝她嘤嘤地叫了两声。田苗心里突然很堵，她决定要帮助它。田苗蹚进水里，艰难地走到海豚身边，将扣进海豚皮肉里的网线一根根地提出来。海豚忍着疼痛，看着田苗，眼睛里透出深深的感激。田苗给海豚起了个名字，叫“小海”。

　　第二天一早，田苗又去了海边。小海仍在海边，它见田苗来了，兴奋地游起来。田苗也走进水里，任凭小海在她身边绕来绕去，心里突然变得很轻松。

　　一个月后，小海的伤势好了，不过它的背鳍还是永远地缺了一块。那天，田苗觉得小海是时候去找它的同伴了，虽然她很难过，但仍指着远处的海面，意思是你走吧。小海恋恋不舍地游走了，晚上田苗失眠了，就好像有什么东西梗在心里。

　　半个月后的一个傍晚，田苗坐在沙滩上看落日。闪动着金斑的海面像突然被一把剑剖开了。田苗愣愣地看着那一截划开水面的灰色背鳍，小海又回来了！田苗又可以和小海在一起了。每天放了学，田苗都会来到海边跟小海碰头。再后来，爸妈把她接走了。当第二年田苗再回去时，就再没有看到过小海……

　　从回忆中醒来的田苗哭了。“冰雕”其实是封着一个标本的厚厚冰块。那是一只灰白色的海豚，它的背鳍缺了一角。牌子上写着标本的来历：十年前的冬天，当地渔民发现这只海豚在结了冰碴儿的海水里游泳，他们很担心，便想把它赶到深海去，可是它就是不愿意离开。后来下了一场鹅毛大雪，海水冻住了，同时还冻住了这只海豚……

　　田苗记起了她离开村子前跟小海的约定。当时她说：“小海，你等着我，冬天我会来找你的。”可她忘了约定，那年冬天她没有来。眼泪滚滚而出，田苗脑海中浮现出了这样一幅画面：一只灰色的海豚每天孤独地在海边游来游去，仰着头向海面张望……它在等，等一个人。

　　两天后，田苗画了一幅冬天的画：一只灰白色的海豚立在海面上。而那以后，田苗再没画过一幅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