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上的声音

作者:两色风景 来源:《意林少年版》

  遇见声音的时候,我已经在体育用品室关了一个小时。阿将从那里路过,我听见他的脚步声,发疯一样擂门。可阿将说他是听见我的叫声才把我放出来的。而我,发呆于他所说的“听见我的叫声”。我们都很清楚:三个月前,我就不能开口说话了。然而刚才,我也听见了自己的声音。

  我在心里问:“你是谁?”“我是声音啊。”它回答。“你在哪里?”“在你心里呀。 你要说什么,我能立刻知道,并在第一时间帮你传达出去。”我愣住了。这意味着我从此又能像正常人一样说话了吗?

  我能说话了,阿将最高兴。可我的心里还是像压着块石头般沉重。三个月前,阿将的妈妈出了车祸,至今昏迷不醒。“带我去医院看你妈妈吧。”我对阿将说。

  医院里,阿将的妈妈躺在病床上,显得那样瘦小。肇事者至今仍未归案。“妈,醒醒来看你啦。”“对不起。”我握着阿将妈妈的手,心里说。从小一起长大的阿将;知道我不能说话后比我更着急的阿将;即使我不能说话也还是坚持找我聊天的阿将。我那么怕失去他,就像害怕失去爸爸……对不起。

  我回到家的时候,爸爸在厨房忙碌。“……爸,我有话和你说。”和想象的一样,爸爸激动地扶住我的肩:“醒醒!你能说话了……”我甚至看见他的泪光。我的心一阵绞痛。

  ——你又想要逃避了?

  ——不是,再等等……

  ——你要逃避到什么时候?

  ——不是……

  “爸,我刚才去看阿将的妈妈了。”我用力闭上眼睛,“爸,你去自首吧!”

  那天夜里大雨倾盆,晚自习后我撑着伞抄小路回家,没想到爸爸已在开车来接我的路上。我走出一条小巷时,听见刺耳的刹车声。阿将的妈妈倒在血泊中,一辆车仓皇离去。我一眼看出那是谁的车,失魂落魄地逃离现场。

  直到今天,我说出了早就该说的话。爸爸的脸上有些愕然,也有恍然:“我竟让自己的女儿痛苦了这么久。”爸爸第二天就去自首了。那之前,我们一起去了医院道歉。我忘不了阿将眼里流露出的悲愤。

  但我开始相信奇迹。奇迹之一,是阿将的妈妈不久就醒了;奇迹之二,是阿将原谅了我。“我知道你并不好受,你也惩罚了自己很久。”

  视线再次模糊。我害怕失去的,都还在,除了曾住在我心上的声音。就在我对爸爸说出那句话时,它离开了我。

  清荷夕梦摘自《少年文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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