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下人哪儿去了

　　我以为，人间的味道有两种：一是草木味，一是荤腥味。年代也分两款：乡村品格和城市品格。乡村的年代，草木味浓郁；城市的年代，荤腥味呛鼻。心灵也一样，乡村是素馅儿的，城市是肉馅儿的。沈从文叹息：乡下人太少了。是啊，他们哪儿去了呢？

　　儿时，我随父母住在沂蒙山区。逢开春，山谷间就荡起了“赊小鸡哎——”的吆喝声。所谓赊小鸡，就是用先欠后还的方式买鸡崽。卖家挑着担子翻山越岭，你赊多少鸡崽，他记在小本上，来年开春他再来，你用鸡蛋顶账。当时，我小脑瓜还琢磨，要是赊鸡的人搬家了，或那小本子丢了，那赊鸡的人岂不是冤大头？

　　多年后我突然明白了，这就是“乡下人”。用最简单的约定，做最天真的生意。

　　原本只有乡下人。城市人——这个新品种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他们擅长算计、精明。山烧成了水泥、劈成了石材，树熬成了纸浆……田野的膘，源源往城里走。城市一天天肥起来，乡村一天天瘪下去。

　　城门内的，未必是城市人。20世纪前，虽早早有了城墙，但城里人还是乡下人，骨子里仍保留着草木味。古代商铺，大清早就挂出两面幌子，一书“童叟无欺”，一撰“言不二价”。一热一冷。我尤喜第二幅的脾气，有点牛，但以货真价实自居。如今，大街上到处是喜笑颜开的优惠卡、打折券，反让人觉得不怀好意。

　　乡下人的绝迹，大概就这几十年间的事吧。盛夏之夜，我再也没遇见过萤火虫，也是近几十年的事。它们都哪儿去了呢？

　　北京国子监胡同，新开了一家怀旧物件店，叫“失物招领”。我也幻想开个铺子，叫“寻人启事”。或许有一天，我正坐在铺子里昏昏欲睡，门帘一挑——一位乡下人挑着担子走进来。

　　满筐的嘤嘤鸡崽。

　　【素材分析】“乡下人”和“城市人”并不是以居住地区分，而是以其是否单纯、天真、诚信来区别。怀念乡村，也就是缅怀那种“最简单的约定”。而今，因为自然环境的恶化，乡村的萤火虫已经蒸发；同样，“乡下人”也渐渐稀缺，这何尝不是缘于我们社会生态的污染。

　　【速用名言】

　　1.性格的单纯不会妨碍智力的敏锐。——法国作家 莫里哀

　　2.人活着只为单纯的目的过日子真不错。——台湾小说家 席绢

　　【适用话题】简单；诚信；友善；生活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