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日

作者:黑豆梨 来源:《意林》

  沈如萱彻底放纵自己,沦入黑暗的手里。如果她是一朵向阳花,那十分钟差不多是她唯一的养分。谁知道是不是潜意识里的她仍旧不死心,早晨六点十分的时候,她准时地坐了起来,条件反射地开始绑发带,洗脸,化妆。拧开粉底液的时候,才恍然大悟,似乎今天不用这么大费周章了。

  好不容易熬到七点十分,却再也没有勇气端着咖啡去阳台上等待,她偷偷掀开窗帘,屏住一口气,做好了被秀一脸恩爱的准备。然而,再也没有看到那个古铜色流着汗的身影。

  一连七天,沈如萱像个蹩脚的侦探,每日掀帘偷望,隔壁始终寂寞着,就像从来不存在一样,沈如萱甚至以为,自己一定是有了漫长的幻觉。渐渐地开始有夏日的蝉鸣,替代了往日的憧憬。

  环顾四周,这间小屋似乎从来没有这么逼仄和昏暗过。空调嗡嗡地响着,散布着阴凉的假消息,地上散乱地堆着纯棉T恤,自己有多久没有去买一件新款大衣了?忽然间,似乎连这房间中的空气都不能忍受了。

  她“呼”地掀开窗帘,一整个夏天迫不及待地涌进她的房子。简单收拾一番,她推开了房门。

  在炎热的街上徘徊了很久,沈如萱回来时,终于还是踱到了对面的房门前。近在咫尺,她却始终下不去手。

  楼梯“噔噔噔”,上来一个陌生的大叔,看见沈如萱凝滞在门旁的姿势,防备地问:“姑娘,你要找谁啊?”沈如萱支支吾吾,好不容易说出,知道这个屋子里住着一个年轻男孩,有点事找。

  那人掏出钥匙开了门,说,我和我老伴刚回国,之前这房子一直空着。姑娘你是不是记错门牌号了?晴空一道霹雳。沈如萱落荒而逃。男神忽然消失也罢了,居然一直不存在?沈如萱画过再恐怖的漫画,也抵不过此时这诡异的剧情。她开始回忆之前的每一个清晨。是啊,男神太美好了,自己太精致了,一切都完美得像一支广告,只是自己无意中扮演了其中的角色。那十分钟并不是真正的阳光,一切都是刻意。

  沈如萱觉得自己再也不能鸦片一样地沉浸在这种诡异的气氛中了。她剪短头发,洗干净小黄人,背着包,素面朝天地去找工作了。

  这个夏天,她似乎长大了许多。

  夏日将尽的时候,她忽然收到了一封奇怪的电子邮件。

  署名是十分钟的我。点开看之后,整个夏天都有了答案。

  “hi!从你的世界消失之后,你还好吗?甚是想念。我是每天出现在你生命里十分钟的那个人,也许你已把我忘记。但我一直忘不了你。也许从第一次见你时就开始了。你像一株生机勃勃的小向日葵,脸上却又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因为工作缘故,我得到了你的地址,你画的画是那么天马行空,虽然是暗黑系恐漫,但总有一丝少女的孤独气味,让我忍不住想靠近你。机缘巧合,你旁边房间的主人是我一朋友,她给我出了个馊主意,让我每天在阳台上假装锻炼身体,预谋“邂逅”你。

  直到那天,我朋友过来找我,说她爸妈快回国了,我的预谋邂逅,恐怕不能继续。那天早上,我却很遗憾地没有见到你最后一面。

  “不过我怎么也没想到,你会应聘来我们杂志社上班。终于鼓起勇气给你发了这封电邮。如果可以,你愿意走出屋子来见见我吗?”

  没错,谁都喜欢向阳生长,但不走出房间,怎么拥抱太阳?

  如你所料,几日之后,沈如萱最终在夏天的尾巴牵手了男神。当她汗津津的小鼻头遭遇男神的亲吻时,忽然想起海子的一句诗“来人间一趟,你要晒晒太阳,和心爱的人,走在大街上。”

  每一朵向阳的花,都应该有这样一个温暖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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