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梦师

作者:张懿 来源:《意林少年版》

  作为一名经验丰富的造梦师,她早就学会了克制自己。唯有克制,才能使她尽可能地在梦和现实之间恣意穿梭。

  “砰——砰——砰——”有人在奋力敲门。

  造梦师打开门,看到一名中年男子,神情疲倦。

  “造梦师,快——”他急切地大喘着气,“快帮我造一个开花的梦!阿辛需要一个开满蓝色勿忘我的梦!”

  “三天后来取货。”

  “三天?不,可不可以马上就给我!阿辛的病,已经不能再等了。造梦师,我只有这么一个女儿,请你无论如何要帮我呀!”男人十指插发,泫然欲泣。

  造梦师略一沉吟,转身走进里屋,拿出一个小纸袋:“用温开水服下。不过这样急工赶出来的梦只能持续一天,明天你还要继续来拿梦。”

  男人面露感激,匆匆告别。

  造梦师拉开床底的抽屉,从最深处取出一个薄荷蓝的小锦囊,小心翼翼地数出九粒花籽。

  “你要记住,造梦师不是医生。我们并不能医治别人,只能让他们的痛苦更易于接受罢了。”师父的话盘旋在耳边。

  她是不是对自己期待过高了?这一小捧花籽,真的能如她所愿,让阿辛好起来吗?

  造梦师从第二天一早,心神不宁地等到深夜,也没等到男人来取梦。直到第四天一大早,造梦师被急促的敲门声吵醒。

  “造梦师,请帮我再造一个开花的梦!”来人正是阿辛的父亲。原来,上次造的梦,勿忘我整整开了三夜两天,直到今早才凋谢。

  造梦师递给男人一个布袋:“这里的花大概能开九天,九天以后你再来找我吧。”

  两个星期后,造梦师见到了憔悴的阿辛父亲,他从口袋里取出一张照片,阿辛安详地躺在蓝色的花丛里。

  “造梦师,谢谢你。本来医生说,阿辛撑不过三天,你让她多活了十几天。”男人缓缓地说,“她这段时间过得非常开心!阿辛走的时候,我们的整个屋子都长满了‘勿忘我’,就连阿辛过去穿的衣服、玩过的玩具,甚至照片上,都长满了花。我想请求你为我造一个梦,好让我去到有阿辛的那个梦里,永远做她的爸爸。”

  造梦师迟疑了:“这,恐怕不合行规。”

  “求求你,造梦师……”男人终于崩溃,“阿辛在另一个世界一定很孤单,求求你让我照顾她。”

  不知过了多久,造梦师说道:“我可以让你住进阿辛的照片,但那终究只是一个梦,阿辛并不会真正地复活。你还想继续吗?”

  男人毫不犹豫地点点头。

  造梦师看到,住进照片的阿辛和爸爸,开心地笑着。在这个巨大的梦里,淡蓝色的勿忘我,盛开在春天的每一条街沿、每一块野地。

  林冬冬摘自《少年文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