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陌生人

　　“我叫月季花，女，十五岁……”我在纸上歪歪扭扭地写着，坐在我面前的是一位年轻的警察，他说：“小小年纪就偷东西，你家长呢？”我没有说话。

　　六年前我被人拐卖后就一直沿街乞讨，讨来的钱要交给拐我的人。而今天，我在商店的橱窗看到一条漂亮的百褶裙，我脑门一热走进去将百褶裙塞进衣服里，却被店员抓了个正着，于是，我就被送到了这里……

　　警察取完我的指纹和血样后带给我一个惊天噩耗——有一个自称是我“亲生母亲”的女人要带我回家——那个女人一看到我便簌簌地流泪，口里念叨：“孩子，妈妈好想你，妈妈对不起你……”

　　我跟着她回家了，她还给我找了一个学校，起初校长坚持不收下我，说我底子弱，怕我拖年级后腿。可她就带着我天天跟着校长，校长走到哪儿，我们跟到哪儿，这样几日下来，校长的最后一道防线终于被攻破了。他恼羞成怒，一手提着裤子一手指着厕所门口的“男”字说道：“连我上厕所你们都跟着吗？”

　　望着他严肃的样子，我笑了起来，不以为意地对女人说：“喂，要不就别上学了，上学多没意思啊……”话还没说完，便被女人打了一巴掌，她一脸恨铁不成钢：“说什么胡话，不上学你能干吗，还继续乞讨，继续这样浑浑噩噩吗？”

　　我冷笑着看了她一眼：“害得我乞讨的人，不就是妈妈你吗？”

　　我终于被允许入学了。但上学是另一件令我难堪的事——老师每天都用严苛的语言要求我，同学们也用异样的眼光看我，并且没一个人理我。我沮丧极了，决定离开这里，离开那个女人。

　　我又回到了拐我的人那里，他一巴掌打在我脸上，咬牙切齿地说：“月季花，你居然还敢回来？”他把我踹倒，让我跪在地上。但不知为什么，我却觉得这样才是真的我。

　　忽然，我看到从门外窜进来一个身影，将拐我的人扑倒在地，她对我吼道：“快跑，妈妈不会让你有事的！”

　　我眼睁睁地看着她被摁倒在地，看着她一面叫我快跑一面与“他”扭作一团，一瞬间，我发觉自己不再是那个“月季花”了……

　　警察很快就扫荡了这个人贩团伙，救出了我和她。回家的路上，她絮絮叨叨地告诉我，这六年里，她卖了房子和车子，满世界找我，这种疯狂让丈夫离开了她。姥姥也逼她看了好几次心理医生，每一次她都对医生说：“我没疯，我只是想找到自己的孩子，希望你能理解一个母亲的心情。”

　　那天她都握着我的手，问我：“人贩子抓住我们时你怕吗？”我始终未曾回答，其实那一刻，我的答案就在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口——我不怕，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了。

　　紫柠檬摘自《萤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