丢在三十三层台阶上的时光

作者:蓝木笔 来源:《意林少年版》

  拿到通知书和毕业证后,我清楚地知道,我的小学生活终于结束了,我将离开下河湾,去城里上初中和高中。而六年前,我是那么迫切地想离开下河湾。六年!这个数字吓了我一跳。我在下河湾小学上了六年学!我每天坐向笔杆的小渔船上下学,坐了六年!

  我七岁的时候,爸爸已经去世五年了,妈妈领着我来到下河湾,一半为了我,一半为了向笔杆的诗。虽然向笔杆把写诗的时间用来摇橹,完全是为了我,但我还是从不和他搭腔。我本来可以寄宿住校的,可向笔杆向校长保证,他每天早晚会按时接送我。我还小,犟不过他们,就用沉默表示抗议。

  现在好了,我终于读完小学了。出了校门,我低着头爬上船舱。向笔杆问我成绩,我没回答,只是扭过头看着河水,他急忙摇起橹来。船靠岸后,我跳上岸,头也不回地迈上台阶,一步三层台阶地向上蹬。从河边到岸上头的小路要经过三十三层石台阶,这些台阶我走了六年,从最初的蹬三十三步,到现在只需要蹬十一步。

  我走到一半时,停下脚步向后看。向笔杆还在远远的底层台阶上蠕动着。等他走近了,我才慢慢地跟在后面走。

  我听到他在前面粗重的呼吸声,不时停下来揉揉膝盖,惊觉这个情形曾经是多么熟悉。我刚去下河湾上学时,向笔杆每天带我爬台阶,刚开始爬时,我也是呼吸困难,脚步艰难。三岁那年,医生说我的肺部有一根血管天生有点畸形,不宜剧烈运动,还说等我长到九岁时必须做手术,如果九岁后还平安无事,那就是自愈没事了。从那时起,妈妈就天天打算着带我去空气清新的地方生活。我七岁那年,妈妈带我来到下河湾,可下河湾的向笔杆不爱我,他不让我安静地住校,宁愿我每天往返在两岸的路和一条大河上,看到我边上台阶边揉胸口,呼吸困难,脚步艰难,也不扶我一把,而且这样一过就是六年,直到我十二岁。

  十二岁!天哪,我怎么忽然就十二岁了,这么说,我的病完全自愈了?我有多久没吃过药了?那么,我的自愈与向笔杆每天带我爬台阶有关?

  “哎哟,终于上来了!”向笔杆说道,这时我忽然发现台阶两边的草地上闪烁着一些星星一样的花丛,不由问:“那是些什么花,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

  向笔杆说:“它们是路边普通的星辰花,一直就在那里,只是你平时没留意而已。”

  我忽然泪湿眼眶,这六年,我到底还错过了多少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