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爷爷是只秃鹰

　　很久很久以前，狐狸不会追着母鸡跑，母鸡不会咯咯叫着生鸡蛋。很久很久以前，我有一个爷爷——他是一只秃鹰。他头上光光的，人瘦瘦的，眼神针尖一般锐利——他是一只秃鹰嘛！村里的小孩都怕他，除了我！我有99%那么喜欢他，可他却用了100%来爱我，所以我让他干啥他就干啥。我说：“秃鹰，把你戴的破草帽脱了吧！”

　　于是，秃鹰就伸手摘掉他那顶无论什么时候，无论见什么人都舍不得脱掉的破草帽，露出油光锃亮的头来。我喜欢用小手一次次摸他的头：“以前，上面长满了头发吧？”

　　“哈哈，”秃鹰笑着露出一口黄板牙，“以前啊，那里是一片草蓬蓬，有一群小鸟住在上面哩，我只要一晃头，就会飞出一群叽叽喳喳的小鸟……”

　　“那后来呢？”

　　“后来，小鸟飞走了，再也没有回来。”每当说到这儿，秃鹰就会收敛笑容，拿出他的长烟斗，“吧嗒，吧嗒”吸起来。他一口一口吐着烟泡泡，那些烟泡泡就像一只一只白色的小鸟，风一吹，就散了……

　　我扑到他耳边大喊：“秃鹰，我不飞走！”

　　烟斗“吧嗒” 一声掉在了地上，秃鹰伸手把我搂入怀中。我依偎在他怀里，仰着头，小眼睛滴溜溜转着。我看见秃鹰脸上淌下了一滴浑浊的老泪……

　　擦掉眼泪后，秃鹰又变成了一只快乐的秃鹰。我问他：“小鸟飞走了，头上怎么就不长草了呢？”

　　“后来长出了一堆毛毛虫，它们天天啃啊啃，我头上就变得精光光啦！”

　　黄昏时，一抹夕光停留在秃鹰光秃秃的头上，我忍不住伸手一下一下地敲——“咚！咚！”多么清脆的声响啊，“这是一颗鸡蛋！”

　　“你是怎么想到的？”秃鹰怔了一下，马上又笑了，露出他的黄板牙，“没错，鸡蛋里还藏着一只小鸡仔呢。”秃鹰突然又沉默下来，好久好久后，他温柔地看着我说，“总有一天，我也会走的。但走之前，我希望能给你留下一只小鸡仔，以后你要好好地爱他。”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总有一天”那天，秃鹰突然消失了。那天，我哭喊着拼命地找我的秃鹰，直到妈妈像揽一只小鸡仔似的，把我揽入怀中：“秃鹰走了，他追着一只小兔子跑啊跑，‘扑咚’一声跳进了一个很深很深的洞子。他滚啊滚，一直滚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要很久很久才回来。”

　　我宁愿去相信，从不会飞的秃鹰，那天飞走了。最爱我的秃鹰飞走了！

　　很久很久以后，狐狸会追着母鸡跑，母鸡会咯咯叫着生鸡蛋，我也会渐渐长成一只咯咯叫的母鸡，也会拥有一只小鸡仔，我还会告诉他：很久很久以前，我有一个爷爷，他是一只秃鹰。在我学会可以用100%来爱的时候，他却走了，让我把100%的爱留给你。

　　若子摘自《儿童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