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我们去哪儿

作者:[法]让·路易·傅尼叶 来源:《意林少年版》

  人们说起残障儿时,就好像在谈论灾难一样。这一次,我想面带微笑地谈论你们——我的残障儿。你们曾让我开心,而且有时是故意逗我开心。

  那年,托马十岁。他一坐进我的“大黄蜂”跑车,就问我:“爸爸,我们去哪儿?”从那刻起,他开始不停重复这个问题。起初,我会回答:“我们回家。”一分钟以后,他依然天真地问我同样的问题,他的脑子里记不住东西。他第十次问我“爸爸,我们去哪儿”的时候,我便不作声了……可怜的托马,我也不太清楚应该去哪儿。我们听天由命吧。

  我们上高速公路,逆行。

  我们去阿拉斯加逗熊玩,然后被熊吞掉。

  我们去海边,我们去圣米歇尔山。我们在流沙上散步,然后陷进去。托马丝毫不受影响,继续问着:“爸爸,我们去哪儿?”和托马在一起,永远不会感到无聊,他是重复搞笑的高手。

  马蒂约的背驼得越来越厉害了。他才十五岁,但看起来像是个锄了一辈子地的老农民。照此发展下去,可能会影响到呼吸,必须冒险给他的脊柱做一次手术。手术做完后,他彻底直起身来了。三天以后,他身体直直地离开了我们。手术让他看到了天,应该算成功了吧。

  我们担心托马会因哥哥的死而伤心。刚开始,他翻箱倒柜,到处乱找,但没过多久就不找了。他的注意力转移到了别的事儿上,像画画、照顾史努比,等等。他的画作颇丰,画了很多系列,但都以同样的方式命名,分别是“献给爸爸”“献给妈妈”“献给妹妹玛丽”。

  有时候,我会收到从儿童夏令营寄来的明信片,上面的景物通常是橘红的落日映照着山峰或大海。背面写着:亲爱的爸爸,我玩得很好,很开心。我想你。落款是托马。明信片上的字迹工整而清秀,没有拼写错误,肯定出自辅导老师之手。我明白老师也想让我高兴。可惜我不会因此而高兴,我更喜欢托马乱涂乱画的天书,也许他的抽象画表达的内容更加丰富。

  昨天,我去看托马。他的背驼得越来越厉害。我见到他的时候,他正想出去散步。他没有以前话多了,但还是整天对自己的手说话。

  他把我领到他的房间里。墙上挂着一幅他早期的抽象作品,画的可能是蜘蛛趴在网上的情景。

  我们要出门时,需要迈过躺在屋子地板上的几个病人。他们眼睛朝天,做着白日梦,脸上不时露出傻笑。

  在那里,所有奇怪的行为和疯狂的举动都是合理的,没人会指责你。在那里,如果你态度严肃,举止正常,你会感到尴尬。我每次去那里,都想和他们一样,干些蠢事。

  夕梦摘自《爸爸,我们去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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