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我是清流水

作者:独木舟 来源:《意林原创版·讲述》

  有天晚上,跟一群朋友消夜完之后,大家都散了,我一个学弟突然问我,你想不想回学校看一看?

  当时已经是深夜12点多,在下雨,我穿的是裙子,膝盖冰凉,瑟瑟发抖,想起还有一堆的工作没有做完,出来吃夜宵本来也只是想稍微放松一下,吃完就该回家了。

  但鬼使神差般,我一咬牙,说好。

  这是2014年,我大学毕业五年。五年的时间里,我竟然从来没有回去过,一次都没有。

  18岁的夏天,一个人,拖着一个箱子,拎着一个桶,报到,住进了女生宿舍C栋四单元。我曾说过,在学生时代,我一直都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朋友,拥有比同龄人早熟太多的心智,如何能跟身边无忧无虑的姑娘们进行平等的交流。

  那些年,我一直很孤独。

  但我并不知道,未来,我仍然很孤独。

  五年前的春天,写《深海里的星星》,宿舍的人都睡了,我去走廊上抽烟,一站就是几十分钟,陷入绝境时简直恨不得直接从窗口跳下去。

  大前年冬天,有学妹给我微博发私信,说学校举行优秀学生评选,希望我能够回来领奖,我很为难地说,我人在国外,去不了。

  她问,那你能发段视频吗?

  我心想,咦,你还真是不客气啊。

  当时我在印度的瓦拉纳西,天天坐在恒河边看别人结婚,那些新娘子手上脚上都画着美丽的henan图案。

  因为是穷游,没钱交手机费,上不了网,住的旅馆也没有wifi,根本不可能发视频。所以,我拒绝了。据说,后来还是有人代替我去领了奖,到现在都不知道那人是谁。

  我站在宿舍楼前,指着那个窗口跟学弟说,就是那个。

  说完那句话之后,我突然特别特别想哭,对我来说,这是多么翻天覆地的五年,脱胎换骨的五年,风雨兼程死去活来的五年,谁也不会明白。

  我们去吃了一碗酸辣粉,啃了几块猪脚,没吃完。走的时候,我说,拿上吧,我下次再来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他开玩笑说,等你而立之年的时候吧。

  我低下头,想了想,今年我二十七岁,离三十岁,也就只有三年了。

  生活就是泥沙俱下,悲伤痛苦都会过去,曾经认为是遗憾的那些,最终也会过去。

  十八岁离开家乡的时候,我像个古代进京赶考的秀才,暗自发誓,我一定要努力,成为更好的人。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确实没再回到出发的地方。

  如果我是清流水,我也不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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